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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2月17日 星期三

蘋中信:謝謝香港(劉克襄)


自然觀察家、作家
佔中運動已過50天,外界新聞逐漸冷卻,但我在香港各地郊野漫遊,仍會看到抗議的標語或物件,遑論金鐘、旺角等重要馬路據點的大規模示威。而諸多場景裡,其中有兩回邂逅,特別讓我激動莫名,謹跟大家分享。
第一回在西貢大浪灣。我和一群台灣熱愛自然的朋友,走進偏遠的大灣沙灘遠眺。3位年輕的登山客肩著大背包,從後面的森林緩緩走出來。他們正在長程苦行,帶頭的手裡擎著一支黃色大旗,上面寫著斗大的「我要真普選」。
郊野行山,依舊心繫香港前途。我們向這些年輕人致意,給予加油和鼓勵。他們指著前方的海角,大陸的盡頭,打算走到那兒,再繞過山稜線回來。4天3夜的山野健行,都要這樣一直手握大旗嗎?他們以堅毅的笑臉以及鞠躬,感謝我們的關心。
只見他們如香港戲稱的蟻行者,在烈日下,繼續孤獨地走過綿長的沙灘。一路上,海風狂吹,他們依舊高舉。或許,只剩老天在看,但他們毫不在意。或許,連一點點機會都沒有了,但還是得不帶絕望,持之以恆地前進。我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,突然想起在佔中抗議裡,約翰藍儂廣為流傳的歌詞:
You may say I am a dreamer.
But I’m not the only one。

新家園意識已生根

另一個畫面回到金鐘。大道上到處掛滿黃雨傘和繁複抗議的標語。三四千個營帳裡,有一長方形的大帳篷,數十張桌椅聯結,如圖書館的大閱覽室。每一張都擠滿年輕人,一張張稚嫩的臉龐疲憊而專注地在寫字,或打電腦。好幾位手持的都是英文報告和厚重的書本。
我原本以為,那是一處對全世界發聲的媒體單位。後來才知,竟是學生們不想放棄佔中,又要應付學校功課或作業,只好利用這一克難環境苦讀。他們挑燈夜戰的地方,到處有喧嚷之聲,人來人往的各種遊客絡繹不絕,各種抗議活動持續在進行,形成爭取民主的大市集。此時,他們卻靜若處子,專注於功課。只是抬頭一望,眼前即是人民解放軍總部大樓。
他們沒做什麼,只是坐在那裡表明自己的立場。旁邊觀看的遊客,譬如我們這一團,有好些人都在一角靜靜地流下眼淚。還有什麼畫面,會比這一集體沉默的抗議力量更教人震懾。香港的年輕人正在點燃自己,同樣必須面對強大的中國,台灣人最能感同身受。
所有學生都有預感,這一波轟動國際的佔中活動,很可能會在一次半夜的大規模清場中結束。一切想要爭取的訴求,可能什麼實質訴求都難以獲得,但他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。
有一股永續的新家園意識,早已在這50天更明確地茁壯,牢牢地生根在他們身上,那是沒有高牆的世界。獅子山下,我城我土,一起打拼的生活價值再度建立,也將台灣的遙遠拉得更近。
而那根孤獨走過沙灘的黃色旗幟,雖愈來愈小,最後消失了,卻將我帶到香港的每個角落,也帶到我回到台灣。 

《蘋中信》作者群

何飛鵬、張鐵志、殷乃平、郭正亮 、米果、胡晴舫、馬維敏、杜震華、王尚智、劉靜怡、謝金河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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